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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日期:2024-10-04 11:17 点击次数:192(原标题:理解自己的文明(11):文人雅器|图鉴)权威配资开户
文博时空 作者 王童 《说文解字》中说:“斋,戒洁也。”古人的书斋,是心灵寄托所。书斋这一方天地,富者可筑楼,贫者卧一席,读书抚琴,吟诗作画,焚香品茗,插花挂画,沉思静悟,惬意至极。
明朝散文家归有光回忆起青年时朝夕所居的书斋“项脊轩”,说项脊轩“旧南阁子也。室仅方丈,可容一人居”,书斋虽小,但其中回忆难忘,屋内一器一物,可用可赏,皆是性情。
明 仇英 园林清课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绢本,立轴。图绘林竹繁茂的乡野,有一座院落人家,院中布置着厅堂、房舍、书斋、作坊;穿过花篱是为园池区,馆舍、亭榭围绕池畔而构筑。有读书、涤砚、纺纱、游园等活动。这幅图既有园林美景,又充满雅逸的生活情趣。
明代高濂在《遵生八笺》中有声有色地详尽描绘了书斋内的布置:斋中长桌一,古砚一,旧古铜水注一,旧窑笔格一,斑竹笔筒一,旧窑笔洗一,糊斗一,水中丞一,铜石镇纸一。左置榻床一,榻下滚凳一,床头小几一,上置古铜花尊,或哥窑定瓶一,花时则插花盈瓶,以集香气,闲时置蒲石于上,收朝露以清目。或置鼎炉一,用烧印篆清香。冬置暖砚炉上。壁间挂古琴一,中置几,如吴中云林几式最佳。壁间悬画一,书室中画惟二品,山水为上,花木次,鸟兽人物不与也。书斋内器物之丰盈,可见一斑。
明 青玉水丞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 白玉辟邪笔格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清 青玉雕山水人物插屏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苏州博物馆的明式家具展厅,琴棋书画必备
文人书斋中的文化用具及陈设统称为“文房清玩”,明代戏曲家屠隆在他撰写的杂著《考槃余事》中记载了当时文人文房的“标配”,器物多达四十余种:笔洗、笔筒、笔架、笔插、笔掭、水丞、墨床、臂搁……
文房清玩,其源可追溯至汉代,至隋唐渐入佳境,随科举制度兴起,在文人中蔚然成风,器物种类也随之丰富。至明代,文房雅趣迎来鼎盛,连皇室都沉醉其间,如鲁王朱檀墓中出土了众多文房瑰宝,有玉管毛笔、青玉砚、青玉笔架、白玉花形玉洗、画押玉印等。此时,文房用具不仅实用,更有把玩雅趣,文人墨客竞相编纂典籍,如博雅好古德曹昭撰写的《格古要论》、明代书画家文徵明的曾孙文震亨撰写的《长物志》等,传扬雅器之美,推动文房清玩风尚。清代文玩之盛,尤得康、雍、乾三代帝王之青睐与倡导,皇室雅好,引领潮流,文玩兼具艺术性与实用性。
清 青玉“三希堂”玺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清乾隆 掐丝珐瑯龙纹笔山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清 雍正款 铜胎珐瑯水盛
文房用具,尺寸之间藏天地,大不逾尺,小不足寸,案头清供,掌中珍玩。远观之,意境深远;近取之,雅趣横生。其材质、工艺映照着文人的高雅情趣与深邃品位,有言“案头清风生笔底,掌中乾坤寄文心”。
01
焚香
宋 李嵩 焚香祝圣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中一白衣男子携带众多女眷在依山傍水的殿阁之上焚香礼拜。
南宋 佚名 调鹦图 波士顿美术馆藏
图中仕女旁边的桌子上,正在用香炉焚香。
又到一年重阳,人逢佳节倍思亲,新婚没多久的李清照(宋代词人 1084 年—1155 年,号易安居士)却只能在深闺暗暗地想念丈夫,因为她的丈夫赵世诚在两人成婚没多久便“负笈远游”,孤寂之中,李清照写下“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薄雾弥漫,云层浓密,日子过得愁烦,龙脑香在金兽香炉中缭袅。
西汉刘胜墓出土的错金铜博山炉,河北博物院藏。被誉为“香炉之祖”的典型器形——博山炉。
南宋 淡绿三脚香炉
元 三鼎迷你香炉
元 绿松石香炉
明 鎏金鼎形香炉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器腹呈乳凸形,局部鎏金,鎏金之上又施加红绿色假锈,以制造古雅的效果。鼎是古铜器中最主要的器类,在商周是象征身份地位的礼器,但从宋代开始便成为庙堂香炉或厅堂薰香器。
书斋中的焚香文化历史悠久,古代文人一天的生活是从一炷香开始的,明人毛元淳在《寻乐编》中说,早晨焚香一炷,清烟飘翻,顿令尘心散去,灵心熏开,书斋中不可无此意味。
古人香文化的历史可追溯至战国时期,“博山炉中百和香,郁金苏合及都梁”(南北朝 吴均《行路难五首·其五》),而香文化的蓬勃发展则与魏晋南北朝时期,时人流行的“修仙”密切联系。一是魏晋南北朝时期道教、佛教的流行促进熏香习俗及器具更加普及,香是修行的助缘。二是时下贵族、士大夫盛行服用五石散,服后使人全身发热,皮肤敏感,不能经常沐浴,人们常熏香以掩盖异味。
清 镂雕玉双龙戏珠腰果式香包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镂空玉雕香包,腹部呈腰果形,雕团寿对螭纹,缠枝叶纹布地。盖与颈雕折叠束口平行纹,形如织绣荷包,穿系盘长结绳带。
到唐代,香的使用更是渗透至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比如贵族阶层,尤其是女子,颇好熏香。杨贵妃就曾写诗赞美善跳《霓裳羽衣舞》的歌女张云容,“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舞动的衣袖掀起阵阵香风,歌女的衣香体香久久不散。史书中的杨贵妃本人亦是香气缭绕、衣袂飘飘。有诗称赞她“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唐 李白《清平调》),也有记载写道“贵妃每至夏月,常衣轻绡,使侍儿交扇鼓风,犹不解其热。每有汗出,红腻而多香。或拭之于巾帕之上,其色如桃红也。”(《开元天宝遗事》)
唐 葡萄花鸟纹银香囊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
香囊由两个半球组成,有子母口可以扣合。下半球内装有两个同心圆机环和一个盛放香料的香盂。大的机环与外层球壁连接,小机环分别与大机环和香盂相连。使用时,由于香盂本身的重力作用和两个同心圆机环的机械平衡,无论香囊如何滚动,里面的香盂都可以保持水平状态,香料不会倾撒。
除了女子熏香、佩戴香囊,男子也用香来点缀生活。《开元天宝》中就记载了一段故事:唐玄宗时期的宁王甚是娇贵,生活奢侈,每与宾客议事,先含嚼沈麝,方启口发谈,香气喷于席上。皇室如此,臣子中也盛行香,尤其是“斗香”,各自携带香料,比试优劣。
还有人直接使用各种木质香材制成家具,最负盛名的当属唐代宰相杨国忠的“四香阁”。据《开元天宝遗事》记载:国忠又用沉香为阁,檀香为栏,以麝香、乳香筛土和为泥饰阁壁。每于春时,木芍药盛开之际,聚宾友于此阁上赏花焉,禁中沉香之亭远不侔此壮丽也。“禁中沉香之亭”就是李白《清平调》中的沉香亭(“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北宋 张择端 清明上河图(局部)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中有一家名为“刘家上色沉檀拣(揀)”的铺子,门前立招高大明显,下方“铺”字被门前一手推独轮车所遮掩,大门上方大横匾额上有“刘家沉檀XX丸散X香铺”,推测是一个规模很大的香铺。
到了宋代,香文化不再是贵族独享,市井中也流行调香,且开设有香坊,更有香方流传。南宋诗人陆游曾写过《焚香赋》,详细记录了他的调香心得:“其始也,灰厚火深,烟虽未形,而香已发闻矣。其少进也,绵绵如鼻端之息;其上达也,霭霭如山穴之云。新鼻观之异境,散天葩之奇芬,既卷舒而缥缈,复聚散而轮囷。”北宋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写有《香十德》,将香的益处归纳为
感格鬼神、清净心身、
能除污秽、能觉睡眠、
静中成友、尘里偷闲、
多而不厌、寡而为足、
久藏不朽、常用无障。
南宋 马远(传) 竹涧焚香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描绘的是宋代士大夫文人隐居山野,烧香怡情的场面。画中有两位人物,其中一位正焚香静坐,神气宁谧;一侍童立后,一手搔头,神态绝妙。淡淡笔墨中,清香自现。
至明清,香文化更加平民化,普及到百姓生活风俗之中,且成了文人雅士的书斋案头必不可少之物。
明 铜宣德炉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宣德炉是由明宣宗朱瞻基在大明宣德三年参与设计监造的铜香炉,简称“宣炉”。宣德炉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运用风磨铜铸成的铜器。宣德炉形制简洁,器具线条优美,最妙在其色,其色内融,从黯淡中发奇光。放在火上烧久了,色彩灿烂多变;如果长时间放在火上,即使扔在污泥中,拭去泥污,也与从前—样。
盛放香料的器具丰富多样,有佩戴式的香囊、薰球,有手执式的手炉、柄炉,有直立式的香筒,也有燃烧盘香、沉香木块等的香炉。这些器具制作精美,形制上或大或小,雕饰丰富,木式多雕刻人物、山水、花鸟,金属、玉质、陶质等香炉多雕饰大气,点缀纹样与香炉材质搭配。
清 玉花卉纹香薰
器身圆形,侈口,深壁,矮圈足。浮雕镂空牡丹双耳,盖、器通体均满镂空透雕牡丹。玉质莹白含青,形制精美,用盛鲜花,使满室生香。
清 青玉兽面纹贯耳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扁瓶,唇口,双贯耳,圈足,玉质。腹浮雕变形兽面纹于两道弦纹之间。香具,用来插置香箸及香铲,与香炉、香盒三件一组。
焚香器具也是相当丰富,除了盛放香料的器具,还涉及拨点香料的器具,如香匙、香箸、香铲、香盘、香夹等。香匙用于盛取粉末状或丸状香品;香箸即“香筷”,用来夹香料入炉;香铲常用来处置香灰;香盘又称香台,是焚香用的扁平的承盘,多以木料或金属制成;香夹用于夹取香品。
清 玉香瓶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青玉,带赭斑。贯耳瓶式,长颈,直长腹,平底,双贯耳。腹部雕兽面纹。此件附香箸、香铲,香铲铲首是掐丝珐瑯六瓣葵花式。
清代就流行炉、瓶、盒的三事组合,炉通常仿青铜造型,如鼎、簋等。瓶中常配插铜质香匙、香箸、香铲,也有部分是玉质、瓷、漆、木、牙、铜、珐琅等。
清 铜胎掐丝珐琅回文炉、瓶、盒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炉器身施宝蓝色珐琅釉,绘以花卉纹样,寓意富贵吉祥。整器色彩妍丽,布局精细,色彩夺目。
清 乾隆 掐丝珐瑯香插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香插主要部分为一浅圆盘,盘心安一小瓶,以供插香。全器内外以掐丝珐瑯装饰卷枝花卉,天蓝地五彩花卉。盘心有四枚如意形开光,内饰黄地蓝夔龙。器底为天蓝地四枚红色番莲花。底心刻有楷款“乾隆年制”。
“朱火然其中,青烟飏其间。顺风入君怀,四座莫不欢。香风难久居,空令蕙草残。”几点香火,数缕芳烟,飘飘渺渺,书斋好不惬意。难怪称赞读书人“书香气息”,这股清香的来源,除了制成的香料,还有书斋内的花香、果香、茶香。
02
插花
清 虚谷 瓶菊图轴 北京故宫博物院
构图巧妙,插有菊花的瓶与茶壶在画面中相互映照,“S”形走势的秋菊点缀画面,增添活力,并形成多层次的节奏变化。画面设色淡雅,娴静雅致。
明 沈周 瓶荷图 天津博物馆藏
人生几度诗意,不过诗酒茶花。文人们都有偏爱的花卉,如东晋田园诗人陶渊明爱菊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北宋文学家苏轼爱海棠花,写有《海棠》:“东风袅袅泛崇,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海棠的阵阵幽香在氤氲的雾气中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苏轼点着烛火也要观赏海棠美姿;北宋理学家周敦颐的《爱莲说》将文人对草本植物的偏爱展现地淋漓尽致,“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明 陈淳 瓶荷写生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中绘一酒樽式花瓶,瓶内数枝荷花荷叶,长梗荷花与叶柄向上伸展。以钩勒法写荷,没骨法写叶,杂草劲挺交错其中。寥寥几笔写出花叶形态,水墨交融层次丰富,将文人审美情趣与花卉写意完美结合。
插花在秦代以前就出现了,《诗经》《楚辞》中有折花相送、装饰花的记载。《诗经·郑风·溱洧》中“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描绘的是男女折芍药赠予对方;《离骚》中“纫秋兰以为佩”,说的是佩戴香花;《九歌·山鬼》里“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形容的是以花饰体、以花饰车;“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传递的是折枝鲜花表相思。
敦煌 130 窟壁画 都督夫人礼佛图
东汉时期,印度原始的佛教供花随佛教一同传入中国。到魏晋南北朝时期,出现以贮水容器插贮切花的文字记载。直到宋代,经济文化繁荣,插花这件雅事在士大夫间传开,且举国上下都盛行插花,还曾举办大型的“花朝节”。
北宋张邦基撰写的《墨庄漫录》里就记载了一桩花卉盛事:西京的牡丹闻名天下,花盛时,太守作万花会。宴集之所,以花为屏障,至梁、栋、柱、拱,以筒储水,簪花钉挂,举目皆花。牡丹雍容华贵,也难怪清朝时凭借其端庄秀雅被誉为“百花之王”。
南宋 佚名 华春富贵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绘宝相花纹双耳花尊内插红、粉等牡丹,搭配海棠、红蓼,寓意“满堂富贵平安”。繁密交错花叶布满画面,层层往上堆叠,将生意自然姿态转化为装饰趣味,具有皇家插花富丽堂皇的气势。宝相花纹双耳花尊,颈部双耳环下垂;下护以剔犀如意云纹镶宝高脚几,专为陈设深瓶类型的花器。
元 佚名 丰登报喜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图绘缕空套瓷瓶内各色插花,周围摆寓意吉祥的物件。
“花,为天地间一种慧黠之气所成。”文人插花注重内涵,借花抒发心中逸气,体现个人理性意趣和品德节操。不少文人都留有插花诗句,南宋诗人高翥的《春日杂兴》中写有“多插瓶花供宴坐,为渠消受一春闲。”北宋文学家苏辙《戏题菊花》写道:“春初种菊助盘蔬,秋晚开花插酒壶。”
南宋文学家杨万里有诗句:“胆样银瓶玉样梅,此枝折得未全开。为怜落莫空山里,唤入诗人几案来。”杨万里还有一首著名的诗《道旁店》:“路旁野店两三家,清晓无汤况有茶。道是渠侬不好事,青瓷瓶插紫薇花。”路边遇到几家小店,大清早连水、茶都没有备齐,要说店主懒散呢,青瓷瓶里却先插上了紫薇花。寥寥几句,尽显普通人在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中,对美的渴求。诗人谅解了店家的茶水招待不周。高雅诗人与市井百姓,在“青瓷插花”一事上取得了共识。
南宋 佚名 盥手观花图 天津博物馆藏
画面中一贵族女子已完成了插花,正在金盆中盥手并回首欣赏自己刚刚完成的作品。旁立侍女捧金盆,身后立侍女手持长柄宫扇。左边绘湖石花丛,案前小方几上置古铜觚,中插三色牡丹。
插花被宋人列为“文人四艺”之一,“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南宋 吴自牧《梦粱录》)。有些风雅的文人,即便出游也要携带桌几,“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赏”(北宋 沈括《洞天游录》)。
明 陈括 平安莲瑞图 南京博物院藏
画面绘花瓶一尊,左右附耳环,瓶中插数枝荷叶、荷花及菖蒲,色彩淡雅。
清 蒋廷锡 赐莲图 天津博物馆藏
绘一短颈圆肚花瓶,瓶上裂纹显现;瓶中两朵荷花绽放,粉色花瓣,淡黄的花蕊,被花瓣遮挡的莲蓬,娇艳动人;三朵荷花配以数要兰草叶,使花瓶更显饱满。
清 郎世宁《聚瑞图》
书斋内摆放的插花瓶十分讲究,明人文震亨撰写的古籍《长物志》里说,“铜器可插花者曰尊、曰罂、曰觚、曰壶,随花之大小用之”,像暗花、青花、药坛及新铸铜瓶、建窑等瓶,皆不入清供,鹅颈壁瓶尤不可用。在选择大都瓶时,宜瘦不宜壮,宜大不宜小,其高度,大约一尺五寸高最为适宜,最低也不要低于一尺,方显雅器的卓越品味。
明代插花以瓶花为主流,分为两种,明初流行陈设于厅堂和殿堂的“堂花”,体型高大、花材种类繁多,造型庄重华美;明中期流行陈设于书斋和闺房的“斋花”,小巧随意,清新俊逸。插花重在其意境,追求清、疏、淡、远,盈盈一室,气象万千,书斋主人内心的禅意可窥一二。
清 白玉花插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白玉制成,形制上模仿玉兰花瓣,这种花插在明清时十分流行。当白玉花插中放上几枝花卉,彼此映照,当是极其淡雅。
清 青玉雕木笔花花插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青玉,有淡赭斑。器作木笔花(即玉兰花)形状,扁形,底部较窄。器外壁浮雕数朵木笔花及其枝叶。
清 白玉兰花花插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全器雕为连枝的两大一小玉兰花和一花苞,连蒂枝叶镂空相连如器座,两朵大玉兰花中心部位雕空,作插花之用。
清 青白玉松竹梅纹花插
玉料雕刻而成,外部有“岁寒三友”梅、竹、松,寄托主任清高的人生追求。
清 彩色玻璃带座撇口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瓶口处为一圈橘黄色玻璃,玻璃底座呈现上下宽、中间窄的束腰形,由棕色、青绿色、白色和蓝色多种色彩组成,层层相叠,静中取动,白色瓶口橘色与底座棕色上下呼应,一轻一重,别有生趣。
清 白色地套绿色玻璃花卉纹瓶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此器为清宫造办处玻璃厂制,涅白色,瓶口微向外撇,颈部细长,腹部宽大而下敛。器身外层以淡绿色玻璃刻划花卉图案,颈部饰以变形缠枝花纹,肩部一道回纹装饰,腹部设有四组开光,内部装饰有缠枝莲纹。
清 花浇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花浇是用来浇花或者插花用的壶,也可当作清雅的陈设品。其胫部类似如意尊,仅有一耳,造型仿西亚铜器,口沿一侧有流,直颈,口、肩之间连有曲柄。宋代已有烧制,流行于明永乐、宣德时期,延续至清。这款花浇为雍正时期烧制,为清宫御用。
03
抚琴
元人画听琴图轴 台北故宫博物院
此幅属白描墨画,高梧荫竹下清泉奇石,香妃竹栏杆环绕。正中有立地画屏,前设床榻与长案,案旁各摆一官帽椅,前方香几、长桌上摆设成套香具、茶具,排场非常讲究。画中一人坐榻上抚几弹琴,三文士围坐倾听,另有僮仆四人侍立,或添香、碾茶、煮酒。
“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宋 苏轼《行香子·述怀》)疲于朝堂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苏轼,自朝堂归来,满是疲惫,心生出世之意,渴望摆脱世俗困扰,就此退隐,过上琴、酒相伴的日子,消解满腹愁绪。
南宋 刘松年 摔琴谢知音图 弗利尔美术馆藏
绘钟子期与伯牙之间“高山流水觅知音”典故。画面是伯牙知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琴,是文人雅器里的百雅之首。琴里知真意,琴音抚凡心。文人的书斋里最缺不得一张琴,《陋室铭》里唐代文学家刘禹锡自侃所居之处为“陋室”,却“可以调素琴,阅金经”,简陋的房子里弹奏清雅的古琴,阅读泥金书写的佛经,身心俱是怡然自得,“何陋之有”?
明 文徵明 琴鹤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面中宾主二人坐堂上对语,庭前桐荫高松,一鹤啄苔,一童子正捧琴前往堂内。
琴在文人心中占据着重要地位,“君子所常御者,琴最亲密,不离于身”。即便不擅长抚琴,只略知一二音律,也定是要收藏几张好琴,将琴置于案头,闲暇之余轻轻抚弄,让悠扬的琴声在书斋内回荡,宁静雅致,陶冶性情。
北宋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在他的《六一居士传》中讲自己的终极需求,“藏书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常置酒一壶”,相伴余生,快意至极。
北宋 赵佶 听琴图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主人公道冠玄袍,居中端坐,凝神抚琴,前面坐墩上两位纱帽官服的朝士对坐聆听,左面绿袍者笼袖仰面,右面红袍者持扇低首,二人悠然入定,仿佛正被这鼓动的琴弦撩动着神思,完全陶醉在琴声之中。叉手侍立的蓝衫童子则瞪大眼睛,注视着拨弄琴弦的主人公。作者以琴声为主题,巧妙地用笔墨刻画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音乐的意境。画面背景简洁,如盖的青松和摇曳的绿竹衬托出庭园高雅脱俗的环境,而几案上香烟袅袅的薰炉与玲珑石上栽植着异卉的古鼎与优雅琴声一道,营造出一种清幽的氛围。画面上方有宰相蔡京手书七言绝句一首,右上有宋徽宗赵佶瘦金书题“听琴图”三字。
文人们以琴会友,前有伯牙高山流水觅知音,后有唐代诗人李白被蜀僧的琴音感动,不觉时间流逝,亦有唐代文学家韩愈听完颖师抚琴,泪如潮涌。与琴相伴,偷得浮生半日闲,感悟三千世界。
明 文徵明 携琴访友图
图绘主仆二人携琴去朋友家作客的场景。图上描绘高山流水一幽静之处,宽敞的庭院里茅屋一间,近处琴童与高士正在过桥。
“众器之中,琴德最优”,文人爱琴,也是个人的品性修养,性情沉淀。琴上一般刻有琴铭,或用以个人警诫,或用于立志,或用以陶冶情操。琴的名字也别有深意,取名自自然万物,或是琴音特色,或是琴形制特点,如“万壑松”“九霄环佩”“海月清辉”“落霞”“绿绮”“太古遗音”“绕梁”等,从琴名便能感受到琴特点,仙风道骨,韵味无穷。
清 乾隆 “修身理性”款紫砂茶叶末釉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仿仲尼琴式,胎质稍薄,通体施鳝鱼黄釉,釉色不匀,多处露出深色胎色。岳山及腹下有窑变蓝、紫和月白等各色大小斑点。琴徽填以白釉,雁足与轸均皆为白玉。龙唇、岳山、轸槽、雁足孔等未施釉,露灰黑色胎。龙池内以篆书刻“维沙陶瓦,制从鸿蒙。鸢飞鱼跃,为歌南风”。
有人爱琴,也有人好斫琴,更有世代专门从事斫琴的。唐代雷氏制作的琴,闻名四海,向来被视为琴中“至宝”。北宋文学家苏轼就曾藏有一张雷琴,特为此琴作文一篇《家藏雷琴》,“余家有琴,其面皆作蛇蚹纹”,爱不释手,盛赞道:“其岳不容指而弦不收……其背微隆如薤叶,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雷琴从选材到制作,无不讲究,奏响的琴音那也是余音绕梁,回味无穷。
唐 “九霄环佩”琴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传为盛唐雷氏作品。琴底龙池上方篆书“九霄环佩”琴名,下方有篆文“包含”大印一方。池右有行书“泠然希太古。诗梦斋珍藏”及“诗梦斋印”一方。池左行书:超迹苍霄,逍遥太极。庭坚。琴足上方行书:蔼蔼春风细,琅琅环珮音垂帘新燕语,苍海老龙吟。苏轼记。
明 仲尼式“中和”琴(拓片) 拍摄于吉林省博物院
潞王朱常淓亲制。拓片钦印“玉声山房鉴赏”。琴龙池下方刻有“潞国世传”,琴肩左侧有诗“潞王一去不再起,此日空余潞国琴”,龙池上刻隶书“中和”二字,下有楷书五言绝句“月印长江水,风微滴露清。会到无声处,方知太古情”,款刻“敬一主人”。琴额、琴肩、琴背轸池、雁足、凤沼等多处均有文字。琴背轸池上方写着“八五琴叟张芴臣修”。
仲尼式“金声玉振”琴(拓片) 拍摄于吉林省博物院
明益王制,龙池左右刻有琴铭“戛鸣玉,撃浮金,契乎干坤之趣,得乎圣贤之心”,琴背钦印“潢南”、“益藩雅制”、“存诚养德”。
明 陈洪绶 抚琴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士人巾服坐盘石抚琴,仕女六人环侍,由前至后,一捧盘,一执红拂,一捧香炉,一捧古瓶,内插珊瑚,一抱阮,一持白羽扇。
焚香净身,插花静性,而后或独自抚琴,或与三两知心好友在书斋内交流琴技。抚琴,既是与琴对话,与己心对话,也是与知音对话。琴音悠远,带走凡尘俗事,慰人心绪。
明 落霞式琴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 仲尼式琴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桐木斫,黑漆,八宝灰胎,小蛇腹间梅花冰纹断。长方池沼,蚌徽,红木轸足,枣木岳尾。全琴扁平,从头至尾厚度几无变化,极轻盈,边角微有圆意。龙池左右刻小楷:“唐贞观二年淳化寺古桐华山道人制,明崇祯六年海泉道人重修。”
北宋 仲尼式“万壑松”琴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桐面梓底。通体黑漆,八宝灰胎,发蛇腹冰纹,间牛毛断,琴头偶有梅花断。长方池沼,金徽为后置,青玉轸,白玉足,红木岳尾。凤舌为另作镶嵌。琴底龙池上方刻楷体“万壑松”琴名。
04
品茗
清 谢遂 人物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松坪回溪,一群苍发老者至此文会。在童仆的照应下,或品茶、或展读、或研墨挥笔,文人雅集乐趣无穷。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时处洛阳,仕途不顺,朝野动荡,心中忧愁,都说“举杯消愁愁更愁”,不如饮茶吧,“欲将珠匣青铜镜,换取金尊白玉卮。镜里老来无避处,樽前愁至有消时。茶能散闷为功浅,萱纵忘忧得力迟。不似杜康神用速,十分一盏便开眉。”(《镜换杯》)
清 戴苍 水绘园雅集图轴 上海博物馆藏
山水清远,松荣菊艳,一位僧人打坐石下。两位文人在树下品茶论茗,神态怡然。
茶之源起,众说纷纭,茶之尚,可追溯到唐朝时期,开元以后,中国的“茶道”大行其道,饮茶之风弥漫朝野。到宋代,斗茶更是成为一种风尚,也是宋人的“四大雅事”(品香,斗茶,插花,挂画)之一。
躬身茶事是中国传统文人士大夫的赏心乐事,进取时,以茶怡情,舒展自我;失意时,以茶遣怀,慰借心灵。在四方书斋内,更是呈设有专门的“茶架”,放置茶具。倘若遇上来客,一炉烟,一张琴,一壶茶,穷日彻夜,谈天论地,人间至美。
清 康熙 宜兴胎画珐瑯五彩四季花卉壶
明 嘉靖霁青茶钟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撇口,小圈足,形似宋代斗笠茶盏,口镶铜扣一圈。通体除底外均施回青釉,釉色浓艳。
清 乾隆 描红荷露烹茶诗茶碗
通体以矾红描绘花纹,口足内外各为红底留白如意纹饰,杯外白地上书乾隆御制诗《荷露烹茶》一首,内底绘莲花,外为与口足相同的如意文一周。
也有人在书斋旁单独开辟一茶室,明代屠隆撰写的杂著《考槃余事》中说:“茶寮,构一斗室,相傍书斋,内置茶具,教一童子专主茶设,以供长日清谈,寒宵兀坐。幽人首务,不可少废者。”
明 仇英 松亭试泉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草亭筑于松溪石畔,亭内士人倚栏凭溪,一小仆人携罐汲泉备茶。亭前树下有茶炉、烧壶一组,一旁石上亦置茶壶、茶叶罐、茶杯等。
书斋独处时,也可一壶清茶,品味人生,半卷闲书,观看古今。在足够丰裕的个人精神与天地之中,门外的热闹鼎盛,不过是营营扰扰,书斋内的一方天地,方是心灵居所。
清 雍正 冬青釉茶叶罐
明 玛瑙山茶洗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雕刻与玉器相类,以山茶为主,花朵枝叶环绕。茶洗是用来洗茶的工具。茶洗形如大碗,深浅色样很多。烹工夫茶必备三个,一正二副,正洗用以浸茶杯,副洗一个用以浸冲罐,一个用以盛洗杯的水和已泡过的茶叶。
明 永乐 青花折枝灵芝菱花式茶钟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南宋 刻花茶碗
南宋 金边茶碗
清 玛瑙茶盏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盏身光素,敞口微外撇,圈足亦稍外撇。器形简约轻巧,抛光精亮。
一炉袅袅轻烟绕,瓶中鲜花落砚香。一盏清茶润心脾,古琴悠扬荡尘嚣。四方书斋藏古今,万卷经纶任逍遥。大千世界皆过客,斋中宁静最自得。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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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 王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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